第118章 第 11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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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 第 118 章
紅杏聽沈知說得模棱兩可, 心中焦急，忙拉住沈知的衣袖，“哎呀, 小姐，紅杏急死了，你告訴我呀。”
沈知將手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，“佛曰不可說, 不如讓我們拭目以待, 過幾日是乞巧節, 母親說要在後院準備幾桌宴席, 做些巧果, 大家樂呵樂呵，不如到時我請父親也來, 不就知道柳姨娘究竟會不會對父親下手？”
紅杏拍著手道, “小姐好主意, 那我讓人去準備鶴頂紅給桃枝了。”
沈知擺了擺手，附耳道, “你這般如此就好。”
紅杏心領神會, “好，小姐，紅杏明白了。”
萬事俱備只欠東風，柳姨娘可別讓人失望呀。
為了讓東風吹得更猛烈些，這幾日沈知隔三差五便去磨著周虞，和她說乞巧節快要到了，相府要不要辦個家宴, 在宴會上弄些乞巧節的巧果以及乞巧酒之類。
周虞雖說穿來大盛好多年，但大多時間是在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熬日子, 要麽就是在皇宮裏縮成一條鹹魚茍活，嫁入相府後倒是遇到過乞巧節，但當時老夫人鎮場子，老太太守寡多年，對一只喜鵲經過，都恨不能啐上幾口罵上幾句，更別說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乞巧節，老太太要是能上天，定會去將鵲橋拆了，過乞巧節？想都別想，乞丐節還差不多。
她對乞巧節還是挺有興趣的，聽說大盛還有些風俗什麽偷偷躲在院子裏穿針引線，絲線越粗繡花針越細，一次穿過去就說明能求到好姻緣，這個有意思，好像看寶貝女鵝為了好大兒用最細的繡花針，穿最粗的線，沒準把眼睛瞅瞎，也穿不進去，說不定好大兒會偷偷翻墻進來去見寶貝女鵝，穿進去一次親一下，穿兩次親三下，多穿多親，穿到有獎。
欸嘿嘿，想想就刺激，乞巧節必須辦，還要打扮特辦，辦的有意思。
沈知無語的聽著繼母猥瑣的心聲，逃不掉躲不了又打不過，只能臉頰滾燙，立在那裏默默聽著，然後又聽到繼母肖想王家叔叔的心聲，更加猥瑣還挺無恥。
【哎，我也要去乞巧乞巧，說不定能求到王宴之呢，嘿嘿嘿，想到就帥得合不攏腿。】
這些虎狼之詞是她能免費聽得嗎？以後會不會問她收銀子啊？
沈知嚇得忙出聲打斷繼母的心聲，“母親，您說要不要辦家宴？”
周虞小手一揮，“辦，必須辦，還要大大操辦，這麽大的事能不好好熱鬧下嗎？我讓人去多多準備些巧果還有乞巧酒。”
沈知抿唇笑了笑，“母親，也請父親來吧，一家人團團圓圓過乞巧節。”
周虞有些不樂意，乞巧節還要看到老登一張老臉，真是討厭至極，為什麽不能請好大兒和謝家小叔，為何不能請王宴之，面上卻是不顯，笑著點頭應道，“這是自然，相府乞巧節家宴，定會請相爺的。”
沈知用力壓住唇角，才將笑容壓下去，又軟聲求著，“母親，柳姨娘又被父親禁足了，您求下父親讓她和沈嬌一起來參加家宴吧，乞巧節講的就是個團圓，若是人少了多沒意思啊。”
周虞恨鐵不成鋼的望著沈知，瞇了瞇眼睛，“放她出來，你這孩子就是心善，上次你的及笄宴，柳姨娘和沈嬌一起作妖，這會子你還求情讓她出來參加家宴，我恨不能待沈嬌前腳滾到承恩侯府，後腳就把柳姨娘送到白雲寺削發為尼，和老夫人一起吃土喝西北風。 ”
“吃土？”見沈知重覆一遍，估計沒明白什麽意思，周虞笑著解釋道，“就是什麽都沒得吃，餓死算了。”
沈知覺得繼母的話有趣至極，拉住她的衣袖軟磨硬泡，“母親，就讓她來吧，您剛剛執掌相府中饋，別被他們背後嚼舌頭，說您虧待姨娘和庶女。”
周虞覺得寶貝女鵝最為自己考慮，心都軟成一汪水，“好好好，誰讓我女兒大氣呢。”
“嗯，母親您和父親說的時候別提我說的，畢竟我剛被封為郡主，不想被父親說我恃寵生驕。”
周虞雖說覺得辦個乞巧節家宴和恃寵生驕半毛錢關系都沒，但她一貫聽寶貝女鵝的話，因而和沈相提及的時候，只說自己想辦個乞巧節家宴熱鬧熱鬧，請沈相來參加家宴，又提到柳姨娘禁足之事。
沈相對乞巧節家宴壓根沒放在心上，相府有的是銀子，別說辦什麽家宴，就算是辦個全京城來參加的宴會也沒關系，至於柳姨娘，禁足這些天也給到教訓了，他心中對柳姨娘還是有幾分情意的，畢竟也算青梅竹馬貧賤之交，柳姨娘性子又溫婉可人不爭不搶，微微頷首表示同意，“好，夫人一貫識大體，你看著辦吧。”
定下之後，周虞便命人去采購巧果和乞巧酒，準備家宴所需之物。
至於沈知這邊，謝蘭亭正在軟磨硬泡想和沈知一起去京城參加乞巧節會，他拉住沈知柔軟的小手，英姿颯爽的小將軍撒起嬌來也是很要命的。
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鳳眼，可憐巴巴的望著沈知，“知知，聽說乞巧節會很好玩的，還有各種燈謎，猜中可以送巧果和五彩絲線，還有河燈可放，把兩個人的名字寫上去放河燈，可以一輩子在一起。”
“知知……”
沈知心向神往，以往江南的乞巧節會外祖母和舅母每年都會帶她去，熱鬧非凡，京城一定會更加熱鬧，和心上人一起乞巧，站在橋上遙望星河，想象著喜鵲們如何搭鵲橋，牛郎織女如何相會，該是多有意思。
可是不行，家宴上的大戲，她可是一定要在場，不但要在場，還要搭臺子讓戲子們歡快唱起來，萬萬不能缺席。
“不行。”沈知斷然拒絕，溫言軟語道，“蘭亭哥哥，這次不行，相府要辦家宴，明年乞巧節會，以後每一年的乞巧節會，知知都和蘭亭哥哥一起t，好不好？”
謝蘭亭雖說有些失望，但是聽到沈知所每一年，又容色燦爛起來，“好，一言為定。”
“知知，你等我一下。”謝蘭亭匆匆奔進屋中，從裏面拿出一碟巧果，神色興奮，“知知，我親手做的巧果，原本想乞巧節會帶給你吃，你快嘗嘗看。”
沈知見碟中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枚精致的巧果，還用花樣子做成牡丹花芍藥花的形狀，望上去色香味俱全，哇的一聲驚呼起來，“好漂亮的巧果，蘭亭哥哥的手真巧。”
謝蘭亭聞言忙將右手藏到身後，但晚了一步，被沈知發現異常，撅著嘴扯出謝蘭亭的右手，“藏著掖著什麽，讓我看看。”
謝蘭亭猝不及防，傷痕累累的右手被沈知發行了，掌心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，手指上也有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，“我粗手粗腳，不小心被劃傷了，沒事的。”
沈知擡眸靜靜望著謝蘭亭，心中一酸，他是大盛第一世家之子，從小錦衣玉食，哪裏會做這些事情，忍不住伸手摩挲著他手上的傷痕，嘆了口氣，“蘭亭哥哥，你為我做了這麽多，我真不知道怎麽回報你。”
謝蘭亭明澈的鳳眸睜得大大的，不解問道，“為何要回報？你我之間彼此心悅，傾心相許，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，心甘情願，再說，你為我也做了許多，難道都要一一算清楚嗎？”
沈知嫣然一笑，伸手摟住謝蘭亭，將臉頰埋在他的懷裏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，漸漸發燙的胸膛，忽的踮起腳尖，在他唇角柔柔一吻。
謝蘭亭瞬間瞪大眼睛，一顆心跳得厲害，腦子也昏昏沈沈起來，恍恍惚惚間，似乎見到一樹梨花落晚風，漫天梨花在晚風中飛舞，一朵梨花輕柔落在他的唇上，透過潔白無瑕的梨花，他見到天邊升起一輪最溫柔最明亮的皎月。
“知知，我……我好幸福。”謝蘭亭一張俊臉紅得像是染了血，癡癡望著沈知，鳳眸仿若萬千星辰，斂著無邊無際的燦爛。
沈知倚在他的懷裏，杏眸彎成一輪新月，一切都快結束了，他們很快就會回到江南，“蘭亭哥哥，我也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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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是相府乞巧節的家宴，沈知一早起來心神不寧，喚來紅杏悄悄問道，“可安排妥當了，那瓶鶴頂紅如何了？”
紅杏輕聲道，“小姐，都準備了，那瓶特殊的鶴頂紅也讓一個小乞丐給到桃枝，這樣的小乞丐京城沒有一萬也有八千，不會有任何人查到的。”
沈知點了點頭，差之毫厘失之千裏，她不能允許自己的計劃有任何差錯。
周虞壓根不知道今晚家宴會發生的事情，吩咐著沈府新任管家，忙前忙後準備家宴，很快到了傍晚時候，家宴已經準備就緒，周虞帶著沈知和幾位姨娘以及庶子庶女們，一起等在園中水榭畔。
沈知眼角餘光悄悄打量著沈嬌和柳姨娘，沈嬌今日打扮的十分嬌俏，神色一如往昔，驕縱傲氣，沈知心中默默嘆口氣，她這位庶妹是不是還以為田小侯爺愛她成癡，嫁到承恩侯府是去作威作福呢？
柳姨娘卻是一貫沈默寡言，周姨娘一臉幸災樂禍和她說恭喜沈嬌嫁個好夫婿的時候，依舊平淡無波，似乎沈嬌不是她的女兒一樣，周姨娘十分無趣，撇撇嘴說了一句木頭一樣，也就不理不睬。
沈知心中暗想，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。
她正想著心事，沈相換了一身便服來到水榭，忙和繼母一起上前行禮，“父親，您來了。”
沈相笑著點點頭，見沈知一身紅色衣裙，俏生生立在水榭畔，仿若一株迎風盛開的海棠花，明艷嬌媚，心中暗嘆可惜，這般容貌就算成為太子妃，甚至於未來的皇後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眼神一瞥，望見柳姨娘旁邊的沈嬌，如今的沈相對沈嬌厭惡至極，這個沒有任何價值，又丟盡相府和自己顏面的蠢貨，周虞和他提及要柳姨娘來的時候，並未說到沈嬌，因為看到沈嬌，沈相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，尤其是這個蠢貨還打扮的華麗異常，簡直是浪費相府的銀子。
臉色一沈，眼神晦暗望向沈嬌，“你來做什麽？回去。”
沈嬌心中害怕，但又不想離去，畢竟如今她相見沈相一面難如上青天，這個家宴是她能見到沈相，討好他的唯一機會。
沈嬌雖說驕縱，但還不算太蠢，以後她嫁入承恩侯府，相府和沈相是她最大的靠山，一定要討好父親，讓他像以前那般喜歡自己。
怯生生道，“父親，女兒好久沒有見到父親了。”
沈相壓根不為所動，呵斥道，“還不快走。”
沈嬌無奈，只能訕訕離開，柳姨娘一張臉依舊波瀾不驚，似乎這世間無論什麽事情都不會引起她的註意。
沈知心中暗笑，父親這番舉止可謂是火上澆油，柳姨娘面上越平靜心中越波瀾起伏，就如那暴風雨來之前的海面，雖說依舊平靜，但海面下早已暗流洶湧。
沈相拉著沈知入座後，周虞立在他的身後正要斟酒布菜，柳姨娘低眉順眼恭恭敬敬道：“相爺，夫人，夫人今個準備家宴辛苦了，不如就讓我為相爺和夫人斟酒布菜。”
沈相望了一眼柳姨娘，見她恭順的模樣，心念一動，沈府後院向來捧高踩低，他是知道的，最近柳姨娘被禁足，怕是受了不少苦，如今要討好他，估計是想重新獲得寵愛，恢覆到從前待遇，雖說母以子貴，但很多時候是子以母貴，柳姨娘若是想要相府以後照顧沈嬌，也要得到自己的寵愛。
按照京城高門大戶的規矩，給家中主位斟酒布菜都是當家主母，姨娘這種連正席旁邊的地面都入不了，相符也不外如是。
沈相難得心軟了，畢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青梅竹馬，微微頷首道，“也罷，夫人辛苦了，今日就破例一回，讓柳氏代勞吧。”
眾人見沈相同意，心中皆是一慌，能夠給相爺斟酒布菜，一直是正室夫人或者嫡小姐的待遇，看來沈相還是對柳姨娘舊情難忘，柳姨娘很快就要覆寵了，周姨娘更是心慌意亂。
柳姨娘從偏桌走到正桌，她今日穿了身青色長裙，寬袖細腰，身形裊娜，挽起衣袖，拎起酒壺為沈相斟滿乞巧酒，又夾了一些沈相愛吃的菜肴，沈相心中暗暗點頭，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老人，正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。
他端起酒杯，“今個乞巧節，相府家宴，你們不要拘束，來，共飲一杯酒。”
沈知端起酒杯，笑意盈盈，“父親，女兒恭祝父親身體健康，前程似錦。”
沈相哈哈大笑，“好，為父借長寧郡主的吉言。”
說完一飲而盡，沈知笑瞇瞇將酒杯放在唇邊，一小口一小口抿著。
沈相指著桌上的巧果，似乎想起了什麽，笑著道，“這巧果啊，本相第一次吃的時候，還是許多年前，那個時候本相在屋中苦讀，哪裏記得什麽乞巧節，是柳伯父，嗯，也是柳氏的父親，拿了幾個給到本相，說是女兒做的乞巧巧果，要分我和娘幾個。”
他說到這裏，心中有些懷念，不由拿起一個巧果，正要放在嘴裏，忽然腹中一陣絞痛，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，額前冷汗涔涔，捂住肚腹痛苦道，“肚子痛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喉頭陣陣發腥，哇的一口鮮血吐出，眼前一黑，頓時暈厥過去，神志還有一絲絲清醒的時候，迷迷糊糊間聽到沈知哭得聲嘶力竭，“快去請大夫啊。”
沈相失去知覺後，沈知一邊大哭一邊吩咐人快去請大夫，又擔心大夫醫術不精，命人拿著沈相拜帖去太醫院請太醫。
她不敢移動沈相，忙命人擡來軟榻，將沈相小心翼翼放在榻上，此時忽然有人大喊起來，語氣驚恐萬分，“相爺，相爺他七竅流血。”
借著水榭上掛著的碩大燈籠，眾人清清楚楚看見，沈相七竅中緩緩流出烏黑的血，沈知驚訝至極，忙將手搭在父親的脈搏上，她會一些簡單的醫術。
她把著脈，臉色漸漸凝重起來，起身緩緩望向眾人，大喊一聲，“來人，把這些人全都看起來，誰都不許動，也不許離開這裏，違者抓起來，有什麽事我一力承擔。”
周虞神經頓時繃緊，擔心問道，“知知，是不是出什麽事了？”
沈知眼神帶著恨意t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，“父親中毒了，就是你們下的毒。”
沈府新管家帶著一群護院和丫鬟嬤嬤趕到，沈知眼神淩厲，“都給我搜，搜的仔細一點，不許放過一點可疑之處。”
眾人見沈相莫名中毒，大小姐一改往日溫柔可親，歇斯底裏的模樣令人可怕，哪裏還敢說什麽話，乖乖站著，讓嬤嬤丫鬟們搜身。
事發突然，沈知又快速反應，柳姨娘壓根沒來得及將裝鶴頂紅的小瓶子扔到水中，很快被搜了出來，眾人也有些隨身小物件被搜出，堆在桌上。
太醫很快到了，聽到是沈相病倒，太醫令拎著藥箱匆匆而來，見沈相躺在軟榻上，先舒了口氣，忙為其把脈，又仔細打量沈相，眉頭皺的可以夾死一窩蚊子，“還好並未移動，毒素尚未到心脈，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，老夫先用金針止住毒素蔓延。”
他打開盒子，取出金針，紮在沈相心口處，嘆了口氣，“相爺夫人，郡主，借一步說話。”
周虞和沈知紅著眼睛滿臉淚痕，隨著太醫令走到一旁，太醫令神情沈重，“夫人，郡主，相爺中的毒是鶴頂紅，好在毒量較輕，老夫用金針疏散毒素，可以保住相爺一命，但毒素已經侵入身體經脈，相爺恐怕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。”
周虞雙目瞪圓，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，忽然呼吸急促，雙目一閉暈厥過去。
【老登癱瘓了？阿門啊，路過的哪位神仙聽到了我的祈禱。】
沈知挺無語的，繼母啊，裝暈你是有經驗的。
“扶夫人去休息。”
“太醫令，今個是相府家宴，沒有外人，鶴頂紅發作極快，父親應該也不會是在外面中毒，只有一種可能，她們下毒，毒害父親。”
太醫令點點頭，深以為然，不愧是郡主，頭腦清晰，又聽沈知道，“這是我命人搜他們的身，搜出來的東西，太醫令，你看看，哪一個是裝鶴頂紅的。”
太醫令嗯了一聲，上前拿起桌上擺放的物事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“這個沒毒，這個……”
柳姨娘輕呵一聲，上前一步，神色冷靜，語氣淡漠，“不用看了，鶴頂紅是我下的，可惜沒毒死他。”
四周死一般寂靜，太醫令裝作聚精會神給沈相紮針，別的一概聽不到看不見，堅決不摻和這後院的隱私。
沈知深吸一口氣，上前一巴掌摑在柳姨娘的臉上，柳姨娘的臉頓時紅腫起來，唇角邊沁出一抹鮮血，“你為何要這麽做，父親待你不薄啊。”
柳姨娘一臉漠然，“不薄？哈哈哈，好一個不薄。”
然後無論如何也不發一語，沈知無奈，只能吩咐下人將柳姨娘關起來，惡狠狠道，“等父親醒來再處置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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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相醒來時已是三日後，他幽幽睜開眼睛，觸目所及是床邊倚著一名昏昏欲睡的人，蓬頭垢面，臉色發青，眼下一片烏黑，絲毫不見往日打扮精致華貴的模樣，正是他的女兒沈知。
沈相喉嚨痛的厲害，根本說不出話，只能艱難的擡起手，輕輕觸碰沈知的手指，沈知迷迷糊糊醒來，望著沈相一臉呆滯，忽然清醒過來，抱住沈相大哭起來，“父親，您終於醒了，女兒嚇死了，母親，母親，您快來，父親醒了。”
周虞端著藥碗匆匆從外面進來，容顏憔悴身形清減，“相爺，您醒了，太好了。”
沈相斜倚在床上，周虞一口一口個給他餵藥，待藥喝完，沈相覺得喉嚨舒服一些，嘶啞著問道，“知知，夫人，我這是怎麽了？”
沈知眼淚汪汪，“父親，您都昏迷三日了。”
她抽抽噎噎將那日家宴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沈相，沈相聽完臉色鐵青，“這個賤人，我一定要將她千刀萬剮。”
眼神陰鷙，“知知，你命人將那個賤人帶進來，我有話要詢問，是不是有人幕後指使？”
沈知命人將柳姨娘帶進來，沈相望了一眼周虞，周虞識趣找了個理由離開，沈知也要離去，沈相示意她不用，“知知，你留下。”
柳姨娘這三日不吃不喝，原本巴掌大的臉越發消瘦，臉色蒼白，毫無血色，一雙眸子越發顯得幽黑，靜靜望著沈相，勾唇不屑的笑了笑，“沒毒死你，真可惜。”
沈相氣得渾身發抖，他下半身不能動彈，無法下床，只能抄起床邊的藥碗扔了過去，正中柳姨娘的額頭，鮮血瞬間汩汩流下，柳姨娘依舊無動於衷，只是用衣袖擦去額頭的鮮血。
“你為何要下毒，你我夫妻幾十載，我不曾虧待你，當年你父母雙亡，是我將你接進沈府，讓你成為姨娘，享受不盡榮華富貴，你……你居然這般狠毒，說，是不是有人指使你？”
柳姨娘嗤之以鼻，“享盡榮華富貴？像個貓狗一樣的被圈在這深深庭院中，像個狗一樣要討好你和你娘，稍不順心就被你們又打又罵，將我的嬌嬌當做物件一樣，送給這個送給那個，這潑天富貴給你要不要啊？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害死了沈管家，害了嬌嬌一輩子，你還要讓我像一條狗一樣順從你，朝你搖尾巴，你做夢。”
沈相神色陰沈起來，“你這個賤人，居然和沈管家有私情？”
柳姨娘神色鄙薄，“你以為都像你那麽齷齪，我們之間清清白白，他本是父親的學生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兩心相許，父親去世後，他要接我回家，成親，若不是你和老夫人為了博名聲，將我前行納入府中做妾，我本該是他的妻子啊，你是真的喜歡我嗎，是真的為了報恩了，不過是用父親和我這個孤女來博取你知恩圖報的好名聲。”
見柳姨娘兩行清淚落下，沈知忽而心有戚戚焉，眼睛也酸澀的厲害。
柳姨娘眸色帶著痛苦，“他為了我，為了成為我的依靠，棄了功名入府做了一名家丁，為了我替你做盡傷天害理的事，可是你呢，飛鳥盡良弓藏，狡兔死走狗烹，你殺人滅口，你這種人，毒害發妻，傷害生母，賣女求榮，怎麽配活在世上？”
沈相氣得渾身發抖，“你這個毒婦，我不會放過你，來人，帶下去關起來，不許給她吃飯喝水，我要讓這個毒婦活活餓死渴死。”
柳姨娘被帶下去後，沈相見沈知搖搖欲墜的虛弱模樣，心疼的讓她回去好好休息。
沈知回到煙雨院，紅杏忙端來一碗燕窩羹，“小姐，快用一些，您都熬瘦了。”
見小姐喝著燕窩羹，紅杏一臉不高興，“可惜沒毒死。”
沈知微微一笑，“你不明白吧，一死百了，權欲熏心之人最痛苦地不是死，而是眼睜睜見到自己經營一輩子的權勢山崩地裂，相府從京城消失，這才是最痛苦，汲汲一生不過一場空，所以我命你將給到柳姨娘的鶴頂紅減少一些劑量，讓他癱瘓但不至於沒命。”
紅杏點點頭表示明白，“也是，眼睜睜看著卻無法改變，那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沈知微微頷首，“讓錢大夫告訴那人相府發生的事情，柳姨娘也快要餓死，讓錢大夫不經意間提到七皇子，萬萬不可引起那人懷疑。”
“是，小姐。”
沈知嘆口氣，“希望七皇子不要讓我失望，趁你病要你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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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杏聽沈知說得模棱兩可, 心中焦急，忙拉住沈知的衣袖，“哎呀, 小姐，紅杏急死了，你告訴我呀。”
沈知將手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，“佛曰不可說, 不如讓我們拭目以待, 過幾日是乞巧節, 母親說要在後院準備幾桌宴席, 做些巧果, 大家樂呵樂呵，不如到時我請父親也來, 不就知道柳姨娘究竟會不會對父親下手？”
紅杏拍著手道, “小姐好主意, 那我讓人去準備鶴頂紅給桃枝了。”
沈知擺了擺手，附耳道, “你這般如此就好。”
紅杏心領神會, “好，小姐，紅杏明白了。”
萬事俱備只欠東風，柳姨娘可別讓人失望呀。
為了讓東風吹得更猛烈些，這幾日沈知隔三差五便去磨著周虞，和她說乞巧節快要到了，相府要不要辦個家宴, 在宴會上弄些乞巧節的巧果以及乞巧酒之類。
周虞雖說穿來大盛好多年，但大多時間是在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熬日子, 要麽就是在皇宮裏縮成一條鹹魚茍活，嫁入相府後倒是遇到過乞巧節，但當時老夫人鎮場子，老太太守寡多年，對一只喜鵲經過，都恨不能啐上幾口罵上幾句，更別說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乞巧節，老太太要是能上天，定會去將鵲橋拆了，過乞巧節？想都別想，乞丐節還差不多。
她對乞巧節還是挺有興趣的，聽說大盛還有些風俗什麽偷偷躲在院子裏穿針引線，絲線越粗繡花針越細，一次穿過去就說明能求到好姻緣，這個有意思，好像看寶貝女鵝為了好大兒用最細的繡花針，穿最粗的線，沒準把眼睛瞅瞎，也穿不進去，說不定好大兒會偷偷翻墻進來去見寶貝女鵝，穿進去一次親一下，穿兩次親三下，多穿多親，穿到有獎。
欸嘿嘿，想想就刺激，乞巧節必須辦，還要打扮特辦，辦的有意思。
沈知無語的聽著繼母猥瑣的心聲，逃不掉躲不了又打不過，只能臉頰滾燙，立在那裏默默聽著，然後又聽到繼母肖想王家叔叔的心聲，更加猥瑣還挺無恥。
【哎，我也要去乞巧乞巧，說不定能求到王宴之呢，嘿嘿嘿，想到就帥得合不攏腿。】
這些虎狼之詞是她能免費聽得嗎？以後會不會問她收銀子啊？
沈知嚇得忙出聲打斷繼母的心聲，“母親，您說要不要辦家宴？”
周虞小手一揮，“辦，必須辦，還要大大操辦，這麽大的事能不好好熱鬧下嗎？我讓人去多多準備些巧果還有乞巧酒。”
沈知抿唇笑了笑，“母親，也請父親來吧，一家人團團圓圓過乞巧節。”
周虞有些不樂意，乞巧節還要看到老登一張老臉，真是討厭至極，為什麽不能請好大兒和謝家小叔，為何不能請王宴之，面上卻是不顯，笑著點頭應道，“這是自然，相府乞巧節家宴，定會請相爺的。”
沈知用力壓住唇角，才將笑容壓下去，又軟聲求著，“母親，柳姨娘又被父親禁足了，您求下父親讓她和沈嬌一起來參加家宴吧，乞巧節講的就是個團圓，若是人少了多沒意思啊。”
周虞恨鐵不成鋼的望著沈知，瞇了瞇眼睛，“放她出來，你這孩子就是心善，上次你的及笄宴，柳姨娘和沈嬌一起作妖，這會子你還求情讓她出來參加家宴，我恨不能待沈嬌前腳滾到承恩侯府，後腳就把柳姨娘送到白雲寺削發為尼，和老夫人一起吃土喝西北風。 ”
“吃土？”見沈知重覆一遍，估計沒明白什麽意思，周虞笑著解釋道，“就是什麽都沒得吃，餓死算了。”
沈知覺得繼母的話有趣至極，拉住她的衣袖軟磨硬泡，“母親，就讓她來吧，您剛剛執掌相府中饋，別被他們背後嚼舌頭，說您虧待姨娘和庶女。”
周虞覺得寶貝女鵝最為自己考慮，心都軟成一汪水，“好好好，誰讓我女兒大氣呢。”
“嗯，母親您和父親說的時候別提我說的，畢竟我剛被封為郡主，不想被父親說我恃寵生驕。”
周虞雖說覺得辦個乞巧節家宴和恃寵生驕半毛錢關系都沒，但她一貫聽寶貝女鵝的話，因而和沈相提及的時候，只說自己想辦個乞巧節家宴熱鬧熱鬧，請沈相來參加家宴，又提到柳姨娘禁足之事。
沈相對乞巧節家宴壓根沒放在心上，相府有的是銀子，別說辦什麽家宴，就算是辦個全京城來參加的宴會也沒關系，至於柳姨娘，禁足這些天也給到教訓了，他心中對柳姨娘還是有幾分情意的，畢竟也算青梅竹馬貧賤之交，柳姨娘性子又溫婉可人不爭不搶，微微頷首表示同意，“好，夫人一貫識大體，你看著辦吧。”
定下之後，周虞便命人去采購巧果和乞巧酒，準備家宴所需之物。
至於沈知這邊，謝蘭亭正在軟磨硬泡想和沈知一起去京城參加乞巧節會，他拉住沈知柔軟的小手，英姿颯爽的小將軍撒起嬌來也是很要命的。
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鳳眼，可憐巴巴的望著沈知，“知知，聽說乞巧節會很好玩的，還有各種燈謎，猜中可以送巧果和五彩絲線，還有河燈可放，把兩個人的名字寫上去放河燈，可以一輩子在一起。”
“知知……”
沈知心向神往，以往江南的乞巧節會外祖母和舅母每年都會帶她去，熱鬧非凡，京城一定會更加熱鬧，和心上人一起乞巧，站在橋上遙望星河，想象著喜鵲們如何搭鵲橋，牛郎織女如何相會，該是多有意思。
可是不行，家宴上的大戲，她可是一定要在場，不但要在場，還要搭臺子讓戲子們歡快唱起來，萬萬不能缺席。
“不行。”沈知斷然拒絕，溫言軟語道，“蘭亭哥哥，這次不行，相府要辦家宴，明年乞巧節會，以後每一年的乞巧節會，知知都和蘭亭哥哥一起t，好不好？”
謝蘭亭雖說有些失望，但是聽到沈知所每一年，又容色燦爛起來，“好，一言為定。”
“知知，你等我一下。”謝蘭亭匆匆奔進屋中，從裏面拿出一碟巧果，神色興奮，“知知，我親手做的巧果，原本想乞巧節會帶給你吃，你快嘗嘗看。”
沈知見碟中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枚精致的巧果，還用花樣子做成牡丹花芍藥花的形狀，望上去色香味俱全，哇的一聲驚呼起來，“好漂亮的巧果，蘭亭哥哥的手真巧。”
謝蘭亭聞言忙將右手藏到身後，但晚了一步，被沈知發現異常，撅著嘴扯出謝蘭亭的右手，“藏著掖著什麽，讓我看看。”
謝蘭亭猝不及防，傷痕累累的右手被沈知發行了，掌心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，手指上也有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，“我粗手粗腳，不小心被劃傷了，沒事的。”
沈知擡眸靜靜望著謝蘭亭，心中一酸，他是大盛第一世家之子，從小錦衣玉食，哪裏會做這些事情，忍不住伸手摩挲著他手上的傷痕，嘆了口氣，“蘭亭哥哥，你為我做了這麽多，我真不知道怎麽回報你。”
謝蘭亭明澈的鳳眸睜得大大的，不解問道，“為何要回報？你我之間彼此心悅，傾心相許，我做什麽都是應該的，心甘情願，再說，你為我也做了許多，難道都要一一算清楚嗎？”
沈知嫣然一笑，伸手摟住謝蘭亭，將臉頰埋在他的懷裏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，漸漸發燙的胸膛，忽的踮起腳尖，在他唇角柔柔一吻。
謝蘭亭瞬間瞪大眼睛，一顆心跳得厲害，腦子也昏昏沈沈起來，恍恍惚惚間，似乎見到一樹梨花落晚風，漫天梨花在晚風中飛舞，一朵梨花輕柔落在他的唇上，透過潔白無瑕的梨花，他見到天邊升起一輪最溫柔最明亮的皎月。
“知知，我……我好幸福。”謝蘭亭一張俊臉紅得像是染了血，癡癡望著沈知，鳳眸仿若萬千星辰，斂著無邊無際的燦爛。
沈知倚在他的懷裏，杏眸彎成一輪新月，一切都快結束了，他們很快就會回到江南，“蘭亭哥哥，我也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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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是相府乞巧節的家宴，沈知一早起來心神不寧，喚來紅杏悄悄問道，“可安排妥當了，那瓶鶴頂紅如何了？”
紅杏輕聲道，“小姐，都準備了，那瓶特殊的鶴頂紅也讓一個小乞丐給到桃枝，這樣的小乞丐京城沒有一萬也有八千，不會有任何人查到的。”
沈知點了點頭，差之毫厘失之千裏，她不能允許自己的計劃有任何差錯。
周虞壓根不知道今晚家宴會發生的事情，吩咐著沈府新任管家，忙前忙後準備家宴，很快到了傍晚時候，家宴已經準備就緒，周虞帶著沈知和幾位姨娘以及庶子庶女們，一起等在園中水榭畔。
沈知眼角餘光悄悄打量著沈嬌和柳姨娘，沈嬌今日打扮的十分嬌俏，神色一如往昔，驕縱傲氣，沈知心中默默嘆口氣，她這位庶妹是不是還以為田小侯爺愛她成癡，嫁到承恩侯府是去作威作福呢？
柳姨娘卻是一貫沈默寡言，周姨娘一臉幸災樂禍和她說恭喜沈嬌嫁個好夫婿的時候，依舊平淡無波，似乎沈嬌不是她的女兒一樣，周姨娘十分無趣，撇撇嘴說了一句木頭一樣，也就不理不睬。
沈知心中暗想，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。
她正想著心事，沈相換了一身便服來到水榭，忙和繼母一起上前行禮，“父親，您來了。”
沈相笑著點點頭，見沈知一身紅色衣裙，俏生生立在水榭畔，仿若一株迎風盛開的海棠花，明艷嬌媚，心中暗嘆可惜，這般容貌就算成為太子妃，甚至於未來的皇後，也不是不可以。
眼神一瞥，望見柳姨娘旁邊的沈嬌，如今的沈相對沈嬌厭惡至極，這個沒有任何價值，又丟盡相府和自己顏面的蠢貨，周虞和他提及要柳姨娘來的時候，並未說到沈嬌，因為看到沈嬌，沈相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，尤其是這個蠢貨還打扮的華麗異常，簡直是浪費相府的銀子。
臉色一沈，眼神晦暗望向沈嬌，“你來做什麽？回去。”
沈嬌心中害怕，但又不想離去，畢竟如今她相見沈相一面難如上青天，這個家宴是她能見到沈相，討好他的唯一機會。
沈嬌雖說驕縱，但還不算太蠢，以後她嫁入承恩侯府，相府和沈相是她最大的靠山，一定要討好父親，讓他像以前那般喜歡自己。
怯生生道，“父親，女兒好久沒有見到父親了。”
沈相壓根不為所動，呵斥道，“還不快走。”
沈嬌無奈，只能訕訕離開，柳姨娘一張臉依舊波瀾不驚，似乎這世間無論什麽事情都不會引起她的註意。
沈知心中暗笑，父親這番舉止可謂是火上澆油，柳姨娘面上越平靜心中越波瀾起伏，就如那暴風雨來之前的海面，雖說依舊平靜，但海面下早已暗流洶湧。
沈相拉著沈知入座後，周虞立在他的身後正要斟酒布菜，柳姨娘低眉順眼恭恭敬敬道：“相爺，夫人，夫人今個準備家宴辛苦了，不如就讓我為相爺和夫人斟酒布菜。”
沈相望了一眼柳姨娘，見她恭順的模樣，心念一動，沈府後院向來捧高踩低，他是知道的，最近柳姨娘被禁足，怕是受了不少苦，如今要討好他，估計是想重新獲得寵愛，恢覆到從前待遇，雖說母以子貴，但很多時候是子以母貴，柳姨娘若是想要相府以後照顧沈嬌，也要得到自己的寵愛。
按照京城高門大戶的規矩，給家中主位斟酒布菜都是當家主母，姨娘這種連正席旁邊的地面都入不了，相符也不外如是。
沈相難得心軟了，畢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青梅竹馬，微微頷首道，“也罷，夫人辛苦了，今日就破例一回，讓柳氏代勞吧。”
眾人見沈相同意，心中皆是一慌，能夠給相爺斟酒布菜，一直是正室夫人或者嫡小姐的待遇，看來沈相還是對柳姨娘舊情難忘，柳姨娘很快就要覆寵了，周姨娘更是心慌意亂。
柳姨娘從偏桌走到正桌，她今日穿了身青色長裙，寬袖細腰，身形裊娜，挽起衣袖，拎起酒壺為沈相斟滿乞巧酒，又夾了一些沈相愛吃的菜肴，沈相心中暗暗點頭，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老人，正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。
他端起酒杯，“今個乞巧節，相府家宴，你們不要拘束，來，共飲一杯酒。”
沈知端起酒杯，笑意盈盈，“父親，女兒恭祝父親身體健康，前程似錦。”
沈相哈哈大笑，“好，為父借長寧郡主的吉言。”
說完一飲而盡，沈知笑瞇瞇將酒杯放在唇邊，一小口一小口抿著。
沈相指著桌上的巧果，似乎想起了什麽，笑著道，“這巧果啊，本相第一次吃的時候，還是許多年前，那個時候本相在屋中苦讀，哪裏記得什麽乞巧節，是柳伯父，嗯，也是柳氏的父親，拿了幾個給到本相，說是女兒做的乞巧巧果，要分我和娘幾個。”
他說到這裏，心中有些懷念，不由拿起一個巧果，正要放在嘴裏，忽然腹中一陣絞痛，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，額前冷汗涔涔，捂住肚腹痛苦道，“肚子痛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喉頭陣陣發腥，哇的一口鮮血吐出，眼前一黑，頓時暈厥過去，神志還有一絲絲清醒的時候，迷迷糊糊間聽到沈知哭得聲嘶力竭，“快去請大夫啊。”
沈相失去知覺後，沈知一邊大哭一邊吩咐人快去請大夫，又擔心大夫醫術不精，命人拿著沈相拜帖去太醫院請太醫。
她不敢移動沈相，忙命人擡來軟榻，將沈相小心翼翼放在榻上，此時忽然有人大喊起來，語氣驚恐萬分，“相爺，相爺他七竅流血。”
借著水榭上掛著的碩大燈籠，眾人清清楚楚看見，沈相七竅中緩緩流出烏黑的血，沈知驚訝至極，忙將手搭在父親的脈搏上，她會一些簡單的醫術。
她把著脈，臉色漸漸凝重起來，起身緩緩望向眾人，大喊一聲，“來人，把這些人全都看起來，誰都不許動，也不許離開這裏，違者抓起來，有什麽事我一力承擔。”
周虞神經頓時繃緊，擔心問道，“知知，是不是出什麽事了？”
沈知眼神帶著恨意t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，“父親中毒了，就是你們下的毒。”
沈府新管家帶著一群護院和丫鬟嬤嬤趕到，沈知眼神淩厲，“都給我搜，搜的仔細一點，不許放過一點可疑之處。”
眾人見沈相莫名中毒，大小姐一改往日溫柔可親，歇斯底裏的模樣令人可怕，哪裏還敢說什麽話，乖乖站著，讓嬤嬤丫鬟們搜身。
事發突然，沈知又快速反應，柳姨娘壓根沒來得及將裝鶴頂紅的小瓶子扔到水中，很快被搜了出來，眾人也有些隨身小物件被搜出，堆在桌上。
太醫很快到了，聽到是沈相病倒，太醫令拎著藥箱匆匆而來，見沈相躺在軟榻上，先舒了口氣，忙為其把脈，又仔細打量沈相，眉頭皺的可以夾死一窩蚊子，“還好並未移動，毒素尚未到心脈，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，老夫先用金針止住毒素蔓延。”
他打開盒子，取出金針，紮在沈相心口處，嘆了口氣，“相爺夫人，郡主，借一步說話。”
周虞和沈知紅著眼睛滿臉淚痕，隨著太醫令走到一旁，太醫令神情沈重，“夫人，郡主，相爺中的毒是鶴頂紅，好在毒量較輕，老夫用金針疏散毒素，可以保住相爺一命，但毒素已經侵入身體經脈，相爺恐怕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。”
周虞雙目瞪圓，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，忽然呼吸急促，雙目一閉暈厥過去。
【老登癱瘓了？阿門啊，路過的哪位神仙聽到了我的祈禱。】
沈知挺無語的，繼母啊，裝暈你是有經驗的。
“扶夫人去休息。”
“太醫令，今個是相府家宴，沒有外人，鶴頂紅發作極快，父親應該也不會是在外面中毒，只有一種可能，她們下毒，毒害父親。”
太醫令點點頭，深以為然，不愧是郡主，頭腦清晰，又聽沈知道，“這是我命人搜他們的身，搜出來的東西，太醫令，你看看，哪一個是裝鶴頂紅的。”
太醫令嗯了一聲，上前拿起桌上擺放的物事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“這個沒毒，這個……”
柳姨娘輕呵一聲，上前一步，神色冷靜，語氣淡漠，“不用看了，鶴頂紅是我下的，可惜沒毒死他。”
四周死一般寂靜，太醫令裝作聚精會神給沈相紮針，別的一概聽不到看不見，堅決不摻和這後院的隱私。
沈知深吸一口氣，上前一巴掌摑在柳姨娘的臉上，柳姨娘的臉頓時紅腫起來，唇角邊沁出一抹鮮血，“你為何要這麽做，父親待你不薄啊。”
柳姨娘一臉漠然，“不薄？哈哈哈，好一個不薄。”
然後無論如何也不發一語，沈知無奈，只能吩咐下人將柳姨娘關起來，惡狠狠道，“等父親醒來再處置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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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相醒來時已是三日後，他幽幽睜開眼睛，觸目所及是床邊倚著一名昏昏欲睡的人，蓬頭垢面，臉色發青，眼下一片烏黑，絲毫不見往日打扮精致華貴的模樣，正是他的女兒沈知。
沈相喉嚨痛的厲害，根本說不出話，只能艱難的擡起手，輕輕觸碰沈知的手指，沈知迷迷糊糊醒來，望著沈相一臉呆滯，忽然清醒過來，抱住沈相大哭起來，“父親，您終於醒了，女兒嚇死了，母親，母親，您快來，父親醒了。”
周虞端著藥碗匆匆從外面進來，容顏憔悴身形清減，“相爺，您醒了，太好了。”
沈相斜倚在床上，周虞一口一口個給他餵藥，待藥喝完，沈相覺得喉嚨舒服一些，嘶啞著問道，“知知，夫人，我這是怎麽了？”
沈知眼淚汪汪，“父親，您都昏迷三日了。”
她抽抽噎噎將那日家宴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沈相，沈相聽完臉色鐵青，“這個賤人，我一定要將她千刀萬剮。”
眼神陰鷙，“知知，你命人將那個賤人帶進來，我有話要詢問，是不是有人幕後指使？”
沈知命人將柳姨娘帶進來，沈相望了一眼周虞，周虞識趣找了個理由離開，沈知也要離去，沈相示意她不用，“知知，你留下。”
柳姨娘這三日不吃不喝，原本巴掌大的臉越發消瘦，臉色蒼白，毫無血色，一雙眸子越發顯得幽黑，靜靜望著沈相，勾唇不屑的笑了笑，“沒毒死你，真可惜。”
沈相氣得渾身發抖，他下半身不能動彈，無法下床，只能抄起床邊的藥碗扔了過去，正中柳姨娘的額頭，鮮血瞬間汩汩流下，柳姨娘依舊無動於衷，只是用衣袖擦去額頭的鮮血。
“你為何要下毒，你我夫妻幾十載，我不曾虧待你，當年你父母雙亡，是我將你接進沈府，讓你成為姨娘，享受不盡榮華富貴，你……你居然這般狠毒，說，是不是有人指使你？”
柳姨娘嗤之以鼻，“享盡榮華富貴？像個貓狗一樣的被圈在這深深庭院中，像個狗一樣要討好你和你娘，稍不順心就被你們又打又罵，將我的嬌嬌當做物件一樣，送給這個送給那個，這潑天富貴給你要不要啊？”
“你……”
“你害死了沈管家，害了嬌嬌一輩子，你還要讓我像一條狗一樣順從你，朝你搖尾巴，你做夢。”
沈相神色陰沈起來，“你這個賤人，居然和沈管家有私情？”
柳姨娘神色鄙薄，“你以為都像你那麽齷齪，我們之間清清白白，他本是父親的學生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兩心相許，父親去世後，他要接我回家，成親，若不是你和老夫人為了博名聲，將我前行納入府中做妾，我本該是他的妻子啊，你是真的喜歡我嗎，是真的為了報恩了，不過是用父親和我這個孤女來博取你知恩圖報的好名聲。”
見柳姨娘兩行清淚落下，沈知忽而心有戚戚焉，眼睛也酸澀的厲害。
柳姨娘眸色帶著痛苦，“他為了我，為了成為我的依靠，棄了功名入府做了一名家丁，為了我替你做盡傷天害理的事，可是你呢，飛鳥盡良弓藏，狡兔死走狗烹，你殺人滅口，你這種人，毒害發妻，傷害生母，賣女求榮，怎麽配活在世上？”
沈相氣得渾身發抖，“你這個毒婦，我不會放過你，來人，帶下去關起來，不許給她吃飯喝水，我要讓這個毒婦活活餓死渴死。”
柳姨娘被帶下去後，沈相見沈知搖搖欲墜的虛弱模樣，心疼的讓她回去好好休息。
沈知回到煙雨院，紅杏忙端來一碗燕窩羹，“小姐，快用一些，您都熬瘦了。”
見小姐喝著燕窩羹，紅杏一臉不高興，“可惜沒毒死。”
沈知微微一笑，“你不明白吧，一死百了，權欲熏心之人最痛苦地不是死，而是眼睜睜見到自己經營一輩子的權勢山崩地裂，相府從京城消失，這才是最痛苦，汲汲一生不過一場空，所以我命你將給到柳姨娘的鶴頂紅減少一些劑量，讓他癱瘓但不至於沒命。”
紅杏點點頭表示明白，“也是，眼睜睜看著卻無法改變，那真是生不如死。”
沈知微微頷首，“讓錢大夫告訴那人相府發生的事情，柳姨娘也快要餓死，讓錢大夫不經意間提到七皇子，萬萬不可引起那人懷疑。”
“是，小姐。”
沈知嘆口氣，“希望七皇子不要讓我失望，趁你病要你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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